诸神篇 • 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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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篇

朝圣,照见大水的痕迹。

那些哺育我的水,欢快的水。遥远传来的,隐隐约约的水。柔软,游弋的水。

凑近,听到水的消息。润泽了我的嘴唇,瞳仁。濡湿了我爱人的眼眉。

水,在地上是湖,是海,是河。在天上是云,是雨,是冰。真是有趣,流行而逝,氤氲而生。飘摇没有尽头。

从水中来,醒来时还是在水里,从今以后永远是水上的居民。呵,真是我的故乡。

一切都已变作了水,关于水的意念,我还可以说什么呢。

 

水,全部意念与水牵连。流逝物,生命藕断丝连的一切,视点边缘模糊的形状。

流淌在外属于遗忘,向内则是求索。印刻在肌肤,是告解。涂抹在羽毛上,是净化。

和水一同前来,我未曾听闻的水上居民。大水如挽留,流水如割伤。大水留在土地上弥散开来的泪滴。

千种万种水在我身上流淌。自灵魂之井满满溢散出来,从每一束血管,从眼口鼻耳,听到了冲刷的声音。

失望与欢快的水,失明与尖嚣的水。今日捕捞起的水,有焦躁与压抑的水,也有流连和痴笑的水。我原本是水的垂钓人,是大水捕捞人,众水的旧情人。

像我曾经化作火一样,我早早就化为水了。在土地与大气中运移的水,以肉体承载的隐秘之水。

晨起,高升的金色液滴。铺满捉摸不定的蓝色水镜。水溶晕了现世种种,让久久传来的消息陷入了透明。

跑到大水上来见我,籍着水镜揣度我。我的心是瞬间的河流。每一瞬都折射出千千万万只我的断影。粼粼之我,大火高升时,起伏闪烁。

千千万,水瞧见我。像胎儿一样,裹住我。哺育我,低沉我。

静与流,摇曳勾引波浪,抚尽,抚不尽,水上的神灵饮夜下青蓝的光芒而泣。倾听。

大水离离,众水婆娑,端居在水中间,无色国中间,无至遗忘的祈愿中央。

醒来时已然被水浸湿。浸湿双脚,浸湿疲倦的肌体。梦中第一兴起的意象是在大水中央,因为没有时间,仿佛流淌得到挽回。

我可以与你们同在,成为另一位水的寻觅者。朝往土地上的水之行迹。

我往东方背离,北方,往南方,在背离道路的方向,只是有水还在流淌。转瞬的水,谁是有名字的水,最后,有归属的水。

是我的兄弟,姐妹,是我一切亲族,我的导师与信徒,去来无碍又转瞬,谁是水。

水躲在我的生命已经太久,使我的灵魂至于迟钝。我久久融化变成水。行长长路找到水。

溶解,在水中的夜,在形骸之中的水。言语消解,回想消解,变成水,水神,水之意念。

 

黑色的道路上,水来。流光溢彩的道路上,有金色的雨来。

森林之中隐隐约约听到水唱。隆隆听到水欲来的消息。久久闭上双眼在偷盗与转变的一刻有水来。

思念上有水来。捧起哭神的脸颊拭泪。血,滴淌渗透时变成水。

用水来作,磨圆宝石,洗濯宝剑。向往之中打水来,质疑与惊愕中打水来,浇灌太阳坠下与初升的土地。

抟起水捏成走兽,飞禽,转眼又溃散。唤醒水来,纷说悲郁与情欲,眨眼又四散。

造我时,勾勒诸水铸成五脏六腑,拿水浸湿了岸上的泥,塑成一个隐约的脑体,捏成一张隐约的脸。

我们是那国,一切流逝与归去的国,丢失之物去往的国,朝圣,国民。

一切转瞬之物加入送别行列,籍着水声传来的世界祷告之音。

在水中听凭流淌,往水中挽回,祷告或祈求。这颗水的灵魂,像水一样不知所踪。

凑起嘴唇衔上水,伏在土石之下等待水。两腮离阖,滤过闷湿的空气,好似我原本如此做过。低眉泣下珍珠与透过波光思念月娘。

河上的守望与垂思,好似另一个我,河上的女儿们,与鱼的秘密对话。

采水来,采来水边的歌声,我的男儿与女儿们在河边上一齐对歌。谁若有那思念,就全部赋予水上。

隐秘,又出现,沉浸,翻卷我。回旋的神秘的光呵,仿佛水一般流逝的美丽之物。

遮住水的眼眸,牵起七彩长发,像每一位水的祭祀,水的哲学家。我们盲目地在土地上搜寻水的痕迹。

潮汐,远航在深海中央。呼吸,弋定,东南北方群聚而来的雷云。

凡是这颗星球上发生的,看似永恒的事物。水的轮转,鼓动胸腔与心室,从金色的天边驶来,微薄的转瞬的,独属于聆听与眨眼的神秘。

我可以不用思索,只跳水的一支舞。喷薄,飞掠,四碎在黝黑的岩鳍。分成千千万万束,向东或向西。

我将抚慰花,抚慰土。在鸟兽的血脉中流转。

比起信徒,我更像是水的亲族。曾是水的情人,如今则同在,拥有同样的心灵,分享同样的命运与生命。

是水成为我的一部分,还是我变成了水的另一面。

替水聆听醒来的预告。乘着水到船歌声下,支过渔火和漂掠水面的羽毛。替水流淌银鳞,摇响了岩岗上的寺院深钟。

想见水,夜空中盈盈与月华下泪滴,想见大地撕裂滚烫凝滞的血滴。

因为水的国临在此处而获得的安心。如获得生命之初的安慰。成为水的卵,星,成为每一瞬间呼吸。

在深爱水的一瞬间忘记灵魂一切,可以忘记求索与吟诵而流淌。

空间,时间,我将不再关心东,与西,流淌不知是谎言还是执念,随着无情淡忘而改变了面目。

 

在孤独时怀抱水失神。独自一人变成冰丢失边缘在雾中。

冰,或者流水。沙,低垂雨幡,极光在高层大气连缀成帘。仰望处,夜下裂开一道七彩的云河。

水的情感。水,哭笑,水的奔跑,与梦,不是另一我之镜像而是水的本身,只是水,在水的领土。

一次又一次在迷失之中自我确认,像泡沫,流动的霓彩,单纯与污杂之物。

自诞生之初就仅仅是水而已,没有看到那独属我的一滴。

追随无穷的步伐来到大水诞生之处,只看到黯淡的宝石滩头,搁浅,在若即若离中,醒或睡去,几乎埋在水的回忆之中。

今日预备听闻水之诞生,水的创造。却早早融化在这位爱人的怀中。

水呵,你是诗人情感的集合,是话语的葬列。你是那条转瞬的河的全貌,也只不过是它的微光,你带走人的祈愿,送来那些无情的预言。只是水,水呵,歌唱,空明。

是水挽留我,还是我挽留你呢。是水召唤我,还是我召唤你呢。

让我重回到水的殿堂里,让我重新祈祷,像云从山峰上飘落,或者大雾被暖阳驱散。像水一样在土地上祈祷。

谁是你呵,谁是土地上的水。谁在那里等待我。

宝石啊,紫色啊,或者那些绰绰的影子,是不是都是水,你作给我的。像是我以前在土地上搜罗的财富,也都是你藏好的。

秘密是水,沾染你,就缄口,或微笑。像母亲,像父亲,水色氤染。

求水来,洗清天气与温度,洗刷这片牢狱。从梦中泛滥而出的大水。

静谧的,大水湮没的梦中,垂钓,张开指掌,想要抓住或捞起什么。如此,跟随,索寻,如同飘飞而浮沉的种子与花粉。

把我变成一个个水的隐喻。

我,与水。

我与,河流,在我出生时刻,唱诵时分。流逝的一切塑成我。

水之创造是一切意念起始,一切情感起始,一切有形无形起始。挽歌起始,凝望与思念起始。爱之始,忘之始。凡间的恨与欲落落成卵石。

血,水。滚滚,席卷,下沉。在我的酒液里混进了一堆深刻的哲思。

土地上百倍沾染颜色。水是我内里传承久久的意念。如此密不可分,使我不再辨清。

此滴,从梦中淌出的,神之垂泪,开始的一滴,转瞬的一滴。命运与魂的一滴。爱与迷思的一滴。

水,思念而生的水。从那条更伟大的河里渐渐滴出,聚沉,我窥见了我流淌的时刻。

从眼眸与脑体中,一滴属于我,水神与我。怅惘,和高声的呼号,长哭,与咆哮。水,诗人的心魂,静静等待祭文的书写。

一切写到河上去,寄托或挽回的祷文于水上书。

 

思念成滴,水神端居在思念之上,起始,转换,与展开。

注目亘古的大水痕迹,同样也是大火的痕迹。我们存在,名字,絮语,所包含的全部道理,就是水和火。世界的全面,同样也是世界的背面。

在镜上流泻而下,映出水和火。在左与右,瞳仁的正与里,同时捕捉水与火。

那位神灵走到这片原野。起初是黑暗,便从河里唤醒了火。

火驱散走沉沉的黑暗,水便从眼眸里溢满出来。于是世间一切的逝者来到河边,朝拜。

我,与那二位哭笑神,踏水而来朝圣。

此地见证水与火的创造。以及永远见证水与火翻滚在世界的每一处。

吾是挽留,吾是存在。我是流逝的合集。我是世界的表里。

水,或者火,念起像是喻体的表象,抛开其他一切像是一些陌生的,文明。

只有这水,这火,此时此刻属于我的水,我的火,我同那位神灵一齐创造的,或是经由创造而继承的,自我。

自,我,摆放在比喻的本体,仅此而已,同样是一片陌生的国土。

我所体会的无穷,也只不过是此处,仅此一处,唯一。一个字,一个符号,这个符号如此简单,只有轮廓的刻划,只有曲折。

刻在我的额上,我的唇上。诗人的标徽,每一条路上与方向。

事关思念或物象的一切,毫不鲜明地闪烁而起,衰远而逝,漫上我双脚所矗立的滩涂。

水与火,团团围坐,每一个都怀有不怀好意的秘密,像我,像哭神或笑神,缄默而神秘。每一束,像蝶翼上闪烁的小鳞,折射,扇落,翩跹。

表象,真实,以及梦,在隽永之上无情的出演。

世界,轮转的全貌。

世界是我的一滴。

是以记下朝圣之中,水,与一切的消息。

 

诸神篇 • 006

天下语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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