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世界里,杀人者将会获得被杀者剩余的寿命,你是一名刽子手,为各代君王领袖杀了无数的罪犯,这一行你已经干了数千年。
我不知道我活了多久,只记得这断头台还是砖石堆砌的时候,我就已经挥舞着一把刀为部落里的巫师们砍掉异端的头颅。每当我看到从死亡之地上升出来的生的色彩注入我的身体的时候,我就沉沦在里面。我还记得他们脸上的油彩,溅上鲜血的时候,依旧那么艳丽。
我已经记不清我第一个杀的人是谁了,只记得那时下令的巫师,最后也死在我的刀下,他滚落的头颅还高喊着天神的名字。我没有见过天神,我害怕见他,我害怕他见到我这个卑贱的蝼蚁,因为我爱上了每次吮吸生命的快感。
有一次我在那如镜子般的磨刀石上面看到自己的脸,竟然和那个巫师那么的相像,我收了他的寿命,我跟他融合在了一起,我也成了他,我也成了无数的刀下之魂。
我贪婪的望着每一个将死之人,我享受着每次骨肉断裂时发出的声音,我听得到他们的呐喊,甚至他们的欲望。他们的欲望成了我的欲望,我知道了人无穷的欲望,可是我还是每天擦拭着刀刃,因为没有什么欲望,比看到无穷,看到无限的自己还沉重和诱人。
后来我的刑场成了青铜的杰作,每一个台阶上镌刻着的云纹和异兽我都见过,每一个匍匐在这台下的人,我都知道他们的欲望。我知道这种生与死的快乐和恐怖才是交织成他们生命中最高昂的音符的重击。我还是深爱着那种生命的感觉,我知道自己上了瘾,可是我很高兴。我是这一切的见证者,我觉得我和天神,只是一个仰望,一个俯瞰。
青铜的刑台慢慢有了锈迹,我用水一遍一遍擦洗着它,直到它的铸造者也成了里面的一片鲜红。我腐朽的记忆告诉我,那天无数盔甲鲜亮的士兵簇拥着一个高大的男子,山呼的万岁声中,我冷着眼看着他们。卑微者眼中关于权利的野望,在我看来也只是拙劣的闹剧。
我爱每一个在这里离去的人,他们生命的涓流汇成了我的长河,它奔腾,它怒吼,最重要的是,它依旧贪婪。
我已经想不起从前,想不起我是什么时候长大,什么时候开始觊觎这时间的无穷,但是这不重要,我也不重要,这个挥刀的人是谁更不重要,只要我看到生,我触摸到它,我得到它。
可是它也无时无刻不在离开我,我拼命挥着双手,想留下它,就像我最开始的本能中想留下某些人,尽管我已经忘了他们是谁。后来我也忘记了挣扎,我只记得吮吸那一刻的美妙,它每次都是不同的味道,这就是瘾吧。
我的地盘有时会垮塌,有时有无数人从旁边经过,他们捡起上一个人的头颅,发出我不懂的音节,互相冲击,多么可爱。我也不担心,因为他们回过头来会把这里重建的更加牢固和美丽。
我不停的收割这人间的生,不停的释放着通往幽冥的死。我觉得这天是个牢笼,我开始觉得我吸入的生,有了熟悉的味道。几千年了,我看着自己的骨头,我看着自己的血管,里面每一滴血液我都清楚,我还能看到那些人的脸,直到昨天,我又一次尝到了那个巫师的味道,混着油彩的气息,厚重的一如当时杀死他的那柄石刀。我把刀挥向自己的脖子。
你问我那是什么味道,我告诉你我尝到了时间的往复,我告诉你我尝到了时间所有的爱和恨,它们没有区别,它们都是反复的冲突,我没有咽下去,我开始蔑视天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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